相不同


Fall 2019 Tainan, Taiwan

那天朋友傳來照片,捎來一則短短的訊息,是一些我們曾經走過的風景,他說喜歡我們在一起的那些往日。

我想起我們經常窩在學校對街的咖啡館,白天或夜晚,課間或週末。我們在那裡寫字說話,有時只是喝喝咖啡,一邊呼吸著高雄午後沉沉的空氣發著呆。不知道咖啡館溫良的老闆是否還記得像我倆一般極端冷與熱的組合。

我想起我們經常沿著愛河來回穿行,前進或退後,踏著路或踏著車。我們在那裡吹風說話,有時只是愣愣地望著天空的顏色,一邊浸潤在愛河濕濕的波光裡頭。不知道城市的光影之間是否還容得下我倆淺薄的身影。

我想起我們經常一起用餐的餃子館,煎餃或水餃,尖峰或離峰。我們在那裡咀嚼說話,有時只是靜靜的聽著彼此在身旁的聲音,一邊將餃子蘸進濃濃的醬油醋裡。不知道是否因為我喜歡吃餃子,所以他總陪著我吃。

我們說話,走路的時候,等紅燈的時候,搭電梯的時候,騎腳踏車的時候。我們說話,在路上,在咖啡館,在餐館,在圖書館。我們總是說話,說好多好多的話,有好多好多的提問,展開好多好多的悖論,因為我們總是不同。但我們總是要說話,要明白的告訴對方自己的想法,要嘗試去理解對方的思維,即便說出口難為情,即便對方沒能完全理解,即便能被理解的不被接受,因為不想放棄,所以無論如何困難都要誠實地向對方表達自己的情意。

我倔將又固執,他的自我意識強烈,我們擁護著自己的堅持和批判世界的方式。我想要的他覺得不合適,我想要的他覺得值得擁有更好,他想要的不經常在我的選擇之中,他想要的並非我此生所思所尋。有時我沒能認同他的思緒,有時他不能鼓勵我的決定,我們誠然的不同。我們不盡然能相互理解,卻總能在自我與對方之間尋得面對彼此的模樣,那模樣並未因為所有的困惑不解而暗了色階,並未因為所有的悖論而狼狽猙獰,那模樣是平靜深遠的,也許偶爾傷神,但總不傷心。

他告訴我,儘管如此不同,我們在彼此身上遇見了自己所需要的溫度,我們認同著彼此的存在,努力在距離之間找到更好的平衡。我想我們從不求相同也不需要彼此深刻的認同,只是將自己的天空染上喜歡的顏色,將雲朵捏成喜歡的形狀。有時我的天空染上了他的色澤,有時他的天空裡有我的輪廓,無論彼此的天際線最終是如何的模樣,我們和著彼此的溫度,相互欣賞。我們的星象在不同的軌道裡運移,相遇的時候便緊緊相擁著,相離的時候則遠遠照耀著,我透著他的光芒,他映著我的光亮,把彼此的餘韻暈染在對方身旁。

曾經以為我們相知相惜是莫大的幸運,後來才明白也許不全然的相知卻總能相惜才是何等的僥倖。這該是什麼樣的引力,然而在這股無從解釋的牽引之間,我稱許自己,稱許自己總是要說話,稱許自己說的義無反顧。我想有些依情大概就是不需合情合理也無需于情于理。人海之中,能相遇相識便是能相知相惜即是能相戀相愛就是能相守相許更是。

les.H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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